失眠症

Extract 1

“咔！”

突然，两人的身后响起一声叫喊。Ruby应声松了手站起身，又向Weiss伸出了手。

“很不错，不愧是我多年的搭档。”

“承蒙夸奖，我真的怀疑你刚才那么大力推我是故意的，我要求索赔医药费。”不去看那灿烂的笑脸，Weiss坐在地上松了口气，然后抓住Ruby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嗯姆，我可是严格按照剧本走的剧情，不信你去看看，上面绝对写着‘猛扑’，”Ruby调皮地吐吐舌头，好像刚才那些暴怒阴狠的情绪不是她所展露出来的一般，“所以我觉得，这医药费你得找剧组——是不是啊Jaune？”

说着，Ruby和Weiss一起看向了房间的角落，在那里，一群人举着设备仪器和摄像机，占据了房间近乎一半的空间。歪戴着帽子的Jaune站在摄像机旁，听着两个朋友的对话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迈开长腿走上前，拍了拍Weiss和Ruby的肩膀。

“你真是饶了我吧Weiss，我们剧组很穷的，你这等千金的身子我们可赔不起，不过有一说一，你们两个戏演得很棒，这场一条过了！”他冲两个朋友挤挤眼，腾出一只手比了个大拇指，“这么多年了我还真没想到你俩有这技能，找你们真的是太对了！”

“你怎么不让Yang来演呢？她生气的时候更精彩，都能省了你一大笔特效钱。”Ruby哈哈大笑起来。

“Come on guys！Yang现在可是有名的拳师，片酬高得吓人，为了省那点儿特效钱请她出山，不仅得跟White Fang提前约谈，还得承担Menegeire到这里的路费，我还不如给Weiss赔医药费，你饶了我吧！”Jaune摆着手连连摇头，又对着Ruby会心一笑，“但是我敢打包票，进明星圈子你绝对不会比Yang差，正义的警察官小姐，多谢你的配合，我这次的电影你真是帮大忙了。”

“相对的我和我的医院可就要遭到一大波人的非议了，”Weiss不满地撇撇嘴，抱起胳膊用刻薄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向男人投射着嫌弃，“你确定你会在片头发出声明？”

“我不是都答应你预告片上之前就给你看原片的嘛？”

“真的？”

“真的真的，我对着我的家族发誓！”

看着朋友，Ruby心里有些感慨。

“那么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诶？我还想请你们俩吃饭呢！就去Ren的餐厅。”

“哎哎，没办法啊，虽然是和平年代，但是我也还是很忙的嘛，”Ruby挠挠头一脸的无奈，“业界标杆这个招牌打起来，那还能容许我偷闲呢？晚上再说吧，我尽量腾出时间。”

Weiss叹了口气：“我还要和Jaune聊聊别的事情——比如他那奇怪的台词，我觉得我不能接受这个，所以要和他再理论一下，就不亲自送你了。门口有些医生护士等着，他们会送你出去的。”

“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了，不会迷路的。”

“这句话我早就在学校里就听过不下八百回了。”

“嗯姆姆……好吧，我会找他们带路的。”

“就像我刚才说的，别太拼了啊！”

“知道啦知道啦！”Ruby冲Weiss摆摆手，急匆匆地走出了房间。

听着脚步声渐渐变小，Jaune松了口气，招呼一边的一群人撤下东西，走到Weiss身后为她整理了一下被拽歪的衣领。

“辛苦你了Weiss，我是说，院长。”

“不用叫得这么生疏Jaune，比起上下属关系，我更希望我们的友谊在前。”

“那么，你没受伤吧？刚才Ruby推你那一下我听着真的不轻，要不要检查一下？”

“得了吧，这算什么，当年我们受过的伤哪一个不比这个重？用Ruby的话说，你是不是坐在这里太久了，都忘了当初捡回一条命就高呼万岁的日子了啊？”Weiss摇摇头，再次揉了揉太阳穴，“你放心，我真的没什么事。”

Extract 2

无人的走廊里，两边的房门都紧闭着，Weiss和Jaune一前一后走着，惨白的走廊里，只有头顶上一个个摄像头里闪烁着红光。

“我没猜错的话，Ruby的妄想症又严重了，”Weiss率先开口，晴色的眼睛中充满了凝重，“她已经越来越相信自己是警察了。”

“是啊，这真是让人头疼，”Jaune大叹一口气，“谁会想到那么乐观的她竟然会得这种病。”

前几日，Ruby的家人打来电话说她看起来有些不好，她的父亲说怀疑她因为战争患上了PTSD或是偏执狂躁症，提出了希望Weiss来帮忙查看一下情况的请求。

而会面之后，Weiss得出的结论却是，Ruby的确有一定程度的PTSD，但更严重的病症则是妄想症——她不仅把周围很多人的身份记错，还认为自己是个警察。

于是，在保密于Ruby的情况下，每星期的今天，她都会和Ruby有一场会面，以借此观察Ruby的情况。

“大概也是战争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Weiss叹了口气，再次感觉到了头疼，“都是我的错。”

“这大概并不怪你，Weiss，”Jaune拍拍她的肩膀，摇了摇头，“你不能左右其他人的想法，也没有必要为他们的愚蠢行为买单。”

众所周知，当年从她的父亲不正当竞选之后，事情就开始变得越发不可控制起来。SDC公司集团在其总裁锒铛入狱之后群龙无首，然而她与姐姐都忙于战争，结果就是人类阵营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失去了八成以上的武装战斗力，而这直接导致了战争被推向了更加惨烈的境况之中，越来越多的人被残酷的现实摧垮，连Ruby也开始不堪重负，顶着巨大的压力活着迎来了和平年代，却依然无法走出战争的阴影。

“说起来，那所谓的剧本是你写的么？”Weiss抬起眼皮不满的瞟着一脸尬笑的Jaune，“我什么时候为了利益害死自己的亲人了，这件事情我们得好好算账Mr. Arc，亏你在学校的时候还左一个Snow Angel又一个Ice Queen地叫，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啊，嗯姆姆，等一下，我说过Ice Queen么？”

“都一样，不要转移话题，为了避免Ruby生疑，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下次你要是再敢黑我，看我不扣光你的工资。”

很快。两人走到了走廊的尽头，站在一扇有着001牌子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说真的Weiss，你真的不要换个房间？”Jaune无奈地左右看了看，“它看起来简直和其他病房没有什么两样，这太奇怪了。”

“这本来就是间病房，当然没什么两样。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难道你真的会把我跟病人搞混嘛？”Weiss白了男人一眼，“这当然是为了最大限度的增加办公时间。”

“你这样真的会累坏的。”

“我不在乎，”望着为难的Jaune，Weiss眼里闪着坚毅的光芒。

“她是Ruby，Jaune.我会尽我最大的全力，绝对不会放弃她。我是个医生，我更是深深地爱着她，所以我一定会治好她。”

“这告白要是让Ruby听见了你们俩也不至于磨蹭这么多年。”Jaune摇摇头，认命地打开了门，“算了，照这样下去你们俩应该会纠缠在一起一辈子的——剩下的我来盯着就行，你最近身体也熬得很糟了，今天就会面Ruby一个病人吧。我猜你昨天晚上肯定又没怎么睡，赶紧去补补觉，不准偷着办公，要不然我就让人把桌子从你房间撤出去。”

“你这倒是说得底气十足的，”Weiss走进了房间，转头又看向门口的Jaune，“对了，我的门锁好像坏了，你之后记得找人帮我修一下。”

“知道了，我叫人给你换锁——要插卡的还是输密码的？”

“修锁！你是不是真的想被扣工资？”

看着Weiss砰得一声甩上了门，Jaune脸上的笑意不着痕迹地消失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打开门边墙上的暗门，轻轻一刷，仪器上写着的“001”门牌号后面，悄无声息地落下了“LOCK”的字样。

Extract 3

走进房间，Weiss慢慢坐在椅子上，拿起了桌子上的文件看了一会儿。瞟到放在那里的乳牙，便伸手拿了过来，仰面冲着自己轻轻一喷。清冷的醛与柔和的杏仁奶味交织着包裹住嗅觉感官，放松了Weiss紧绷的神经。

拿起桌子上的相框，Weiss开始端详起了照片。

那是她们小队的照片，她记得这还是她们第一次完成任务的时候拍的。

那个时候，她和Ruby还经常起冲突，Yang还特别爱充大姐头，Blake还特别不合群。Weiss记得自己当时最大的念头就是赶紧毕业好摆脱这个鸡飞狗跳的问题小队，赶紧摆脱这群让她头痛不已的野蛮问题儿。

谁会想到，后来她们竟然会变成比家人还要亲的存在……

家人？

“你害死了你的弟弟。”

“为了利益，你连你自己的亲人都可以去杀，都可以见死不救，我还有什么可相信你的？”

Weiss的表情变得痛苦，她失手打翻了相框，用力抱住头部。

她什么时候做过这些？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些可怕的画面。

火光冲天的房间，模糊狰狞的面容，还有那绝望的惨叫……

“我杀了、我弟弟……？”

弟弟？她有弟弟吗？

鼻尖萦绕着玫瑰的酸甜香气，混合着杏仁的味道，像是乳牙的后调一般柔和。Weiss感觉自己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糊，连意识也开始变得缥缈。

“Whatever，just Ruby……”

呢喃着只言片语，Weiss恍惚着站起身，慢慢走向了床边，身体倾斜跌入了柔软的被褥。

睡一觉吧，然后一切也就正常了。

此时，房间的角落，一抹红光微微闪烁着。

Extract 4

安静地坐在座位上，Ruby拿着那份被放在桌子上的文件，神色凝重地盯着电脑，鼠标一点，停止了催眠瓦斯的释放。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有人拿着白大褂和几份文件走了进来。

“院长，Schnee小姐批完的文件已经拿出来了。”

“嗯呢，送去SDC吧，还是老规矩，新文件不能超过十份。”

“十份未免太少了，”Jaune走进办公室，接过员工手里的白大褂打发走了人，度步到了Ruby面前，“再增加Blake的工作量，别说Yang不乐意，她都该申请SDC换名BDC了。”

“能怎么办，你觉得Weiss现在的情况能多干活？她就是因为工作超量才被Blake送进来的。”

Ruby站起身，撕掉了脸上的纱布，露出了完好的皮肤，接过Jaune手里的白大褂穿上。

“话是这么说啦，但是你真的不打算加快治疗进度么？”Jaune挠挠头，苦恼地看着Ruby，“Weiss的妄想症又严重了啊，她已经越来越相信自己是医生了。”

将那份文件往后翻了一页，资料左上角的编号写着001，贴着病人照片正是Weiss不带一丝笑意的证件照。Ruby叹了口气，拿起桌角的相框，端详着她们小队四个人早年的合照。

“是啊，真是让人头疼。”

“说到头疼，你有没有注意到Weiss揉太阳穴的次数变多了？”Jaune说，“她只要试图回忆起过去的一些事情就会这样，这是不是说明她已经开始怀疑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就安排了今天的这场戏，还加了那几句很露骨的台词。不管现在从结果看起来，情况还是乐观的。”

当初，由于Schnee两姐妹的应接不暇，继承权就交到了她们那个只在纨绔子弟上做足了功夫的弟弟手里。最后，因为三男Whitely Schnee的不善经营，掌控着世界大部分能源的SDC垮了台，人类阵营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失去了八成以上的武装战斗力，而这直接导致了战争被推向了更加惨烈的境况之中。有些激进派的人开始把一切糟糕事态的矛头都指向了Schnee家族，战斗在一线的人员内部也出现了分歧。当时，以Ironwood将军为首的Atlas王国势力主张作为SDC原继承人的Weiss退出一线整顿公司，而当时Weiss已经是Team RWBY中无法缺失的战力，而且涉及到大量继承手续等问题，她对公司做出的任何干涉，都没有办法绕过那个有着“哪怕世界毁灭也要和害得父亲入狱的姐姐作对到同归于尽”想法的弟弟。于是，在这危机的关头，有人提出了一个办法。

谋反篡位，即杀了Whitley Schnee.

这是个只能适用于战争年代的办法，毕竟只有在社会动荡不安的时刻法律才会退居杀人偿命惩恶扬善之后。只是这没有人情味的方法依然引来了不少人的反对，也包括了Weiss自己。

Weiss坚决不肯为了获取胜利的可能而牺牲自己的家人，可是事情越往后发展越糟糕，干掉她弟弟的呼声也越来越大，最后，一些人不得不背着她展开了行动。他们在某天晚上突袭炸掉了SDC的总裁办公室，而闻讯赶来的Weiss终究是来晚了，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弟弟被爆炸的冲击波撞飞出大楼，坠地而死。

从那之后，Weiss接手了SDC，并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迅速恢复这个巨型企业昔日的运作，为人类阵营添上了十分强劲的帮助，在局势转好的势头下，战争终于逐渐地进入了尾声，并以人类阵营胜利这个喜人的结果完美的收了尾。

只是这胜利的果实对Weiss来实在是太苦了。从弟弟死后，她便开始寝食难安，满脑子都是“我本来可以救他”的消极想法。最终，恶化的情况还是压垮了这个只是看起来很坚强的女人。

“Blake跟我说Weiss的PTSD已经发展成了妄想症的时候，老实说我并不意外，”Ruby注视着电脑屏幕里的监控，又拿起了Weiss放在桌子上的乳牙轻轻一喷，带着醛味的杏仁混合着冷冷的血腥味从天而降，冰冰凉凉地点在了她的肌肤上。

“芦丹氏乳牙，她肯定很了解她的弟弟钟爱的香水，也正是因此，她才会觉得自己的弟弟罪不至死。”

“‘我会听话，但我也会恨你’……”Jaune拧起了眉头，有些哀伤和惋惜，“那个孩子也是想要抗争父亲的吧？”

但是，姐姐的无情让这个未经世事的孩子伤透了心。

“等到了无法收手的时刻，即使内心有过挣扎也会在瞬间被黑暗湮灭，”Ruby目光凝重，慢慢放下了香水，“我倒是很庆幸，她给周围的人幻想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设，却在潜意识里把拯救者和需要被拯救者的置换留给了我。”

“这说明她心里最惦记你，Ruby，某种意义上，她相信你可以渡她过这一关。”

“是的，我会渡她，”Ruby目光坚毅地看着男人，“她是我的Weiss，Jaune.我会尽我最大的全力，绝对不会放弃她。我是个医生，我更是深深地爱着她，所以我一定会治好她。”

“呵，一天之内听见了两次同样的告白，真是撑死我了。不过这至少证明你们是真爱，一定会有个好结局。”

“Jaune，我很抱歉……”

“不不，别这么说，”Jaune柔和的眉目之间划过了一丝的哀伤与无奈，“至少她一定会为我而骄傲的不是么？”

“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她一定会很欣慰的。”

“但是我们真的要这么做么？”Jaune用一个疑问把话题带了回来，“Ruby，你真的要让Weiss忘记她弟弟这个存在么？”

“以Weiss的性格，除了这个，恐怕也没有别的办法能让她释怀了。”

刺杀事件被各大势力人为修改粉饰成了不满SDC运作的人所发动的恐怖袭击，事件的真相因着当时特殊情况很快就石沉大海，而Weiss所谓谋权篡位的事情也几乎没有人知道。

“Whitley Schnee是被埋葬在战争阴影里的存在，而Weiss是要和我一起走向阳光未来的人，该如何是好，我觉得我没有做错。”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的话。但是还有一点，我要说，下次可不能再晚开Weiss的门了，要是被她发现了什么问题，我们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治疗方案就要泡汤了。”

“这也是为了配合拍戏嘛，后面剧本里写一笔带一下就行了。”

说完，Ruby又看向了电脑上的监控画面，看着监控画面里熟睡着的女人，Ruby的目光变得坚毅而宠溺。

“我会治好你的Weiss，我发誓。”